托托(化名)在泰国曼谷从晚上9点开始工作,至次日11点半。
这对他来说并不稀奇,因为他曾在菲律宾的业务流程外包行业工作。
早餐在晚上8点左右开始。
他必须在9点之前到达他的工作站。否则,他将被罚款1000美元左右。
托托花时间在多个约会网站上与年长的美国人或欧洲人聊天。他根据客户的喜好使用亚洲或欧洲女孩的个人资料照片。
他的同事们也正忙着与正在寻找合作伙伴的白人男性聊天。
托托和他的同事们至少与每个客户进行了50次聊天。
但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愿意为他们见不到的女人花钱。为了吸引客户并获得丰厚的回报,托托会说服他们与模特同事进行视频通话。客户将被要求通过加密货币支付美元。
托托和他的五个菲律宾同伴被一家中国公司招募,据称是在泰国担任“技术支援”和“销售代理”。他们的月薪超过1000美元。他们还获提供免费住宿、食物和其他津贴。他们声称事前不知道他们要在约会网站上骗人。
菲律宾驻泰国大使馆警务参赞马达朗上校说,自2022年3月以来,已有92名菲律宾人从这些集团中获救。
他还说,至少有150名在缅甸的菲律宾人是先获得在泰国的工作机会。他们今年最终被贩卖。
作案手法
27岁的托托来自怡朗市。他偶然发现了一个招聘菲律宾人工作的脸书页面。泰国需要的工作职位是编码员、营销人员和平台模特。
同样,菲离岸博彩运营商在脸书上给23 岁的米娅和27岁的梅提供了工作机会。
一对夫妇也被招募。这名男子是雅各布,27 岁,是一名咖啡师,曾在沙特阿拉伯工作的菲外劳。这名女子是26岁的莱卡,曾在马来西亚担任按摩师。她是被“朋友的朋友”招募的。
雅各布说:“由于新冠疫情,我们失去了在国外的工作。为了我们五岁的孩子,我们抓住了这个机会。”
托托、雅各布和莱卡的往返机票和3天的酒店预订是由某位“海洛·蓝慕斯”办理的。
2022年10月11日,也就是他们启程的那天,海洛会见了三人,以进行简介。即使托托是第一次出国,尼蕊海洛亚谨诺国际机场的移民官也没有向他提问。
为了赚取更多收入,梅辞去了网上销售的工作。她自己付钱购买了机票,后来获退还了机票钱。在2022年10月,也预订了与托托一行的同一家酒店。
38岁的艾米是甲米地的一名女警卫。她说,海洛为她购买了机票并支付了她的酒店住宿费。她是海洛的亲戚。
当艾米于2022年10月29日抵达泰国时,她只知道自己将从事销售工作。
最后一个是在11月到达的米雅。过程是一样的——海洛在机场与他们会面并进行了简介。
被确认为“杰森”和“捷克·周”(音)的人在曼谷,将他们带到他们将只住一天的特定酒店。之后,他们飞往泰国西部城市湄索。他们的一位中国同伴给了他们2500泰铢作为零花钱。
米雅指认“里莎”是主要的招募人员,她是一名居住在马尼拉的华人男子的菲律宾妻子。
雇主
获救的菲律宾人称,他们受雇于缅甸某“和盛”(He Sheng)。据称,他们的公司于2016年10月4日注册成立,但已于2021年10月3日“停止运营”。
另一家名为恒盛娱乐集团(Heng Sheng Group of Entertainment)的公司位于缅甸东南部摩埃河沿岸的妙瓦底,靠近泰国边境。它经营着一个娱乐中心和一个赌场。
托托和他的同伴说,约会骗局是在缅甸Me Htaw Tha Lay 的一个园区里进行的。这里距妙瓦底13公里,同在莫埃河沿岸。
从湄索到缅甸
湄索是泰国和缅甸的边境小镇。两国以莫埃河为界。它在缅甸一侧被称为当英河。当他们与来自其他国家的同伴到达湄索时,他们在一家豪华旅馆休息了大约15分钟。一辆面包车来接他们。
托托回忆说,他们在员工宿舍停了下来,换了面包车,把他们送到了莫伊河的另一边。这个地方离边防军很远。从那里,他们一行人乘船。华人护送人员则留在泰国。
船工们身穿军装,手持枪支。这时候,菲律宾人虽然开始有了怀疑,但他们认为已经来不及退缩了。
马达朗说,边防部队来自克伦部落。当军政府于2021年2月接管时,部落成员与边防部队结盟。边防部队授予他们对该地区的控制权。缅甸的政治动荡使其成为秘密犯罪活动的理想场所。
艾米说,她试图摆脱困境,但杰克和杰森告诉她,她必须支付25万泰铢现金。不管怎样,她只是希望在六个月后回到菲律宾。
在缅甸方面,一辆面包车载着菲律宾人前往他们的工作地点。他们穿过甘蔗种植园和森林地区,到达他们将要工作的园区。
托托说:“当你在那里时,除了建筑物、山丘和森林,你什么也看不见。即使在每个月的休息日中,我们也不能离开园区。”他们还签署了可疑的合同,这些合同没有具体的工作描述或工资细节。
合同只规定了1万元人民币(1400 美元)的续约费用。在薪酬和附加条款部分,没有明确说明薪酬。
合同规定,雇员每月佣金的20%将交给雇主保管。只有在员工满足特定要求时才能取回这笔钱。在一年内离开或辞职,将不会取回这笔钱。招聘过程中产生的费用和在住宿的费用需要由员工支付。
托托说:“我们问管理层我们是否可以在六个月后辞职。他们说‘可以’,前提是我们要支付18,000泰铢。”
菲律宾人花了两个月时间才意识到他们不在泰国,而是在另一个国家——缅甸。
他们在超市和餐馆买东西或吃东西时都会花泰铢。
网上情缘骗局
工作区分为三个园区,成千上万的中国人和其他外国人在不同的区域工作。工作站里有十个菲律宾人。到达后,新入职者会收到聊天记录以供研究。一行人是在那里才意识到他们被雇用来在约会网站上骗人。
他们表示,Ashley Madison、Seeking.com、What'sYour Price、Miss Travel、Euro Cupid 和AsianCupid 等约会网站都是合法企业。
但这些网站也是骗子的目标,他们以比特币的形式从客户那里吸走资金。
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报告称,截至2022年,美国估计有7万人在这些网络情缘诈骗中损失了价值约13亿美元。
联邦调查局表示,“当犯罪分子采用虚假在线身份来获得受害者的感情和信任时,就会发生网络情缘诈骗。骗子然后利用浪漫或亲密关系的假象来操纵和/或窃取受害者。”
托托解释说,雇用他们的公司给了他们三天的时间来寻找可以在Instagram等社交平台上充当道具的女性。这些女性通常是看起来很富有的亚洲人、俄罗斯人和法国人。
托托解释道:“我们利用女性的身份在Instagram、推特和其他社交媒体平台上开设了账户。我们使用他们的个人资料、背景、他们发布的奢侈品、旅行照片和习惯。我们聚焦自拍视频,因为我们可以轻松地为我们的模特制作材料。”
“模特”是真人,但他们的脸是通过一款名为“deep fakes”的应用程序改变的。
当托托和他的同事们找到合适的客户时,一开始会有长达三天的视频聊天。接下来是视频配音和使用模特的视频。
更多骗局
承诺给工人的6万工资也是一个骗局。托托拥有其高超的计算机技能和经验,第一个月只收到了22,000泰铢(38,000披索)。其他人被公司罚款,留给他们的钱就更少了。
该公司有严格的规定,例如,如果员工的床上用品脏了或不符合聊天记录要求,就会对他们处以罚款。他们还被禁止在附近拍照。员工也会被罚在中午绕着大院跑九圈,即使是在中午。
菲律宾人的工资通过Binance加密货币交易所发送到米娅的银行账户。
这是因为米娅是唯一一个拥有银行账户并了解Binance的人。
自2021年以来一直是Binance用户的亚曼贝那倍表示,由于没有名称的字母数字标识符,无法追踪这些交易。
一些加密钱包不需要 KYC(了解你的客户),这是在一般开户时确认客户身份的强制性过程。因此,交易的来源很难追踪。
除了银行,加密货币还可以通过G-cash、PayMaya 和 CoinsPH等电子钱包发送。收款人可以在银行和其他金融中心兑现比特币。
菲律宾没有关于加密货币的严格法律。
贝那倍说,这就是为什么菲国可能容易发生洗钱等非法活动的原因。
从雇主到折磨者
除了给予不公平的薪水外,菲律宾人的两个小时休息时间被缩短为一个小时。12小时的工作日增加到15小时。在很多情况下,菲律宾人在没有被告知他们犯了什么错的情况下受到了惩罚。工人们决定联系菲律宾驻曼谷大使馆的马达朗。由于这群人的六个月任期即将结束,他们告诉雇主他们打算回家。
苦况
在四月的最后一周,他们为期一周的噩梦开始了。托托讲述了中国人管理员把他们6个人叫到了一起。工人们心情很好,希望能被允许离开。
但雇主没有让他们离开,而是要求工人联系他们在菲律宾的家人,并要求每人支付30万披索(7000美元)的赎金!之后,菲律宾人被关在单独的房间里,两天没吃东西,只给了他们水。
这些中国人没收了他们的护照和手机。当他们被允许使用手机时,他们被告知只能对电话另一端的人喊“钱,钱”。所幸的是,艾米和托托能够隐藏另一支电话。
第二天,这群人被他们的雇主“审判”了。
托托说:“我们认为我们可以在审判后返回宿舍。相反,我们在那里遭到殴打。雅各布和我被铁管殴打。我们被送到一个看起来像监狱的房间里关了三天。”
菲律宾人意识到,如果他们不支付赎金,他们就会被中国人杀死。他们联系了他们的家人,要求他们筹集华人要求的金额。
最初,托托的家人能够通过Binance向他的中国人雇主汇款75,000披索。他们认为钱足够了,他们就会被释放。
托托说:“我们被带到一个房间,被戴上手铐,并被迫在那里24小时站立,共5天。每当我们说我们没有钱时,我们六个人都会遭到殴打。”
艾米被剥光了衣服。华人录下了当时的情况,并向其他人展示了剪辑。
看守者是缅甸人。艾米说,其中一名警卫向他们道歉。如果他们帮助菲律宾人,他们也会受到酷刑。
在托托一行人被拘留期间,一些警卫和一名斯里兰卡人偷偷把食物和水递给他们。后来他们才知道,还有一名斯里兰卡工人也被处罚关押。
这群人别无选择,只能恳求他们的家人汇更多的钱。除艾米外,他们每个人都向这些中国人支付了30万披索。她只能支付37,000泰铢,用于住院治疗。赎金是通过梅在菲律宾的银行账户转出的。然后,这些资金被转换成加密货币。
艾米担心她会因为无力支付全部赎金而被留在缅甸。令她惊讶的是,中国人雇主让她起身离开。
菲律宾人遭到严重殴打,当时几乎无法动弹。但他们聚集力量离开了设施。一辆面包车将他们带到河边,那里有一艘船正等着将他们送回泰国。
救援
在马达朗联系的一位菲律宾牧师的照料下,菲律宾人在湄索住了一晚。
第二天(2023年5月6日),他们被带到曼谷一个名为 协助各国公民(ATN)的避难所。
这是由菲律宾驻曼谷大使馆的一个团队和总统反有组织犯罪委员会的一名代表共同做出的安排。受害者的立即遣返已经安排好。
菲律宾人是如何获释的?
马达朗回忆说:“在第一次营救时,与里面有联系的人把我的电话号码给了留在里面的人,以防他们想获救。”
由于没有护照,以及中国犯罪集团提供的过期或假签证,最近对贩运受害者的营救工作变得复杂。菲律宾在缅甸没有常驻警务参赞。
尽管马达朗负责和监视湄公河地区,但他没有缅甸政府认可的文件可以用来协调在该国的警察事务。
立案
雅各布和莱卡可能不会控告海洛人口贩运,因为他们担心家人的安全。
由于艾米与海洛有亲戚关系,她告诉这群人,如果他们提出投诉,她不会支持他们。米雅、梅和托托坚决决定起诉海洛。
马达朗说,大使馆只能鼓励和帮助人口贩运的幸存者。由于是在菲律宾招聘的,管辖权给流程带来了一些复杂性。然后,接下来的事件是在泰国发生。而受害者最终来到了缅甸。他建议菲律宾求职者要更加精明。
他建议:“高薪、免费住宿或佣金的待遇好得令人难以置信。不要最终成为人口贩运的受害者。”
一旦获救的菲律宾人的文件准备就绪,他们将被遣返并带到马尼拉的跨机构打击贩卖人口委员会。
未来
获救后,托托给菲律宾的家人打了一个视频电话。他说不想在这个时候看到任何中国人。
他向他的姐夫展示了他的多处身体伤害,包括大腿上的严重瘀伤。
与此同时,雅各布和莱卡的积蓄也花光了。他们欠高利贷者的债务利息在增加。
就米娅而言,她也面临着同样的财政问题。
她的丈夫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送我弟弟上大学,我们已经卖掉了我们的地。我们有债务,”托托说。
“我希望政府能帮助我们重新站起来,”他恳求道。
托托现在想要摆脱他和他的同伴们在一个残酷的骗局集团手中所遭受的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