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September 3, 2023

人在他乡故事集 -流水线女工的双面人生


2000年左右,广东东莞这个拥有4条街道和28个镇的城市,每个角落都弥漫着热闹和喧嚣,灯光璀璨,酒香四溢,一片盛世景象。


小型工厂和实体店如同雨后的春笋般在各地涌现,吸引着成千上万的创业者和打工者来到这里追求他们的梦想。


我和堂哥在工厂辛勤劳作了几年,终于攒下了一笔小钱。我们抓住了这个机会,在东莞的大朗联手开了一家湘菜馆。


堂哥曾经在老家研习过烹饪技巧,现在他重操旧业。在店内,他负责在后方洗菜、炒菜,而我则主要负责购买食材、接待客人和收银。


湘菜馆的所在地邻近一个繁华的工业区,遍布着大大小小近二十家工厂。许多来自各厂的年轻人纷纷被我们餐馆的堂哥精湛厨艺所吸引,当然,湘菜适合众多省份的口味也是吸引他们的主要原因。


有一位小五金店的老板,名为阿松,来自湖南邵阳,是我们店铺的常客。他常常独自前来用餐,偶尔也会带两三个朋友或客户一同前来。阿松喜欢饮酒,通常先喝白酒,待酒意渐浓时,再开一瓶啤酒,他笑着说,“喝两杯啤酒漱漱口”。"


来的次数多了,我们之间慢慢熟悉了,基于湖南老乡的情感纽带,我有时会免费为他增加一道菜。他也时常邀请我一起品尝两杯。我们就这样逐渐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在一个周六的傍晚,阿松独自前来用餐,我好奇地调侃他:“你不是通常都会回家与妻子孩子共进晚餐吗?今晚怎么选择在这里用餐?”


阿松苦笑着说:“你还没结婚,你不会明白的。每天和妻子孩子待在一起,我也会感到身心疲惫。男人也需要一些私密空间,可以安静地吃饭、抽烟,思考问题。”


我那时和堂哥都未婚配,阿松年长我们几岁,有妻有子,自然有资格说教我们。


在美食的满足之后,阿松略带一丝微醺,热情地邀请我一起前往湘菜馆斜对面的足浴店体验一番。


我礼貌地回绝了,那家足浴店每晚灯光闪烁,门前熙熙攘攘,生意异常火爆。


然而,我只是曾经送外卖到这家店,从未亲自体验过其服务。在我内心深处,这种灯火辉煌、人群熙攘的场所总带有一种说不清的暧昧氛围。


我性格内向,老实本分,认为对于尚未婚配的男子而言,这种地方似乎不太适合前往。


醉意朦胧的阿松,抓住了我的肩膀,非要我陪他一同前去。面对这一请求,我有些不知所措,目光自然转向了堂哥。


店铺此刻并没有多少顾客,堂哥便指派我陪伴阿松,并提醒我要时刻扶着他,以免酒后的阿松出现意外。


我们走进了一家足浴店,这家店铺的装修风格简洁而高雅。


一位年纪在三十多岁、打扮艳丽的女子热情地迎了上来,她就是店老板娘薇姐。


我和她已经有过多次接触,知道她通常会亲自下厨做饭,不过在忙碌的时候,她也会选择我们店里的外卖,然后我会热心地帮她打包并送过去。


薇姐笑容满面地向阿松招了招手,然后转向我,愉快地说道:“哎呀,真是难得一见,今天你是来洗脚的吗?就像你说的,你们这些生意人只顾着赚钱,却不舍得花点钱来享受一下。”


我感到有些尴尬,但还是向她打了个招呼。随后,我跟着阿松上了二楼。阿松轻车熟路地走进一个房间,叫了两个洗脚妹。我们躺在椅子上,一边聊天,一边等待。

不一会儿,两个清新脱俗的女子走了进来,看上去年纪最多二十岁。经过简单的寒暄后,年纪稍大的女子开始为阿松洗脚,同时和他有说有笑,显然阿松是她的常客。而年轻的女子则为我洗脚,手法熟练,不时和我聊上几句。


我第一次踏入这种场所,一开始心里七上八下的,但逐渐地我感到了轻松与舒适。一天的疲惫在瞬间消散,我舒服地躺在椅子上,闭上眼睛放松身心。


我觉得这种足浴店是个不错的临时休息地,只要生意正规,不涉及违法行为,它确实可以成为慰劳我们一天辛勤工作的最佳去处。


在睡意无情的侵袭下,我渐渐陷入了梦乡。待我醒来时,那名细心为我洗脚的女子已悄然离去。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我惊愕不已:阿松与那女子紧紧相牵,笑语盈盈,亲昵无比。那女子手中还露出一张100元钞票,无疑是阿松慷慨给予的小费,还未收入囊中。

我和阿松离开足浴店,他因为喝多了酒,便没有开车,拦了一摩的回家了。

自那时起,阿松每次去足浴店都会邀请我一起。如果湘菜馆里生意繁忙,我自然无法分身,但如果生意不忙,我都会跟随他前往。

有一次,我还邀请了堂哥一起前往,但只去了这一次,堂哥觉得没什么意思,从此再也没有去过。

每次我和阿松过去,我们都会点那两个姐妹的钟。阿松是个恋旧的人,我也是如此。我们觉得和熟人打交道不用费太多心思。

更令人惊奇的是,我和阿松每次过去的时间都恰好是星期六,这让我开始怀疑这仅仅是一种巧合。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我逐渐发现了其中的原因,这一切绝非偶然。

后来我得知,帮阿松洗脚的女子叫阿珊,而帮我洗脚的女子叫阿慧,她们两个都是四川人。

一开始,我以为她们是全职从事这个行业,于是有一天,我询问了她们的月收入。然而,让我意外的是,阿松插嘴道:“她们是兼职的,只有在星期六和星期天晚上才会来上班。”

 我惊讶地发现,她们俩竟然在同一家工厂工作,只有在星期六和星期天晚上才不用加班。后来,她们通过熟人介绍认识了同为老乡的足浴店老板娘。老板娘提到星期六和星期天的顾客太多,人手不够。

她们心想,为什么不利用这个机会在星期六和星期天来兼职,赚取一些额外的收入呢?

后来她们一拍即合,开始了这份工作。虽然一开始有些生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们的手法越来越熟练,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顾客们当然不知道,这两个女孩只是在周末兼职。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阿松总是带我星期六去店里消费。

我一阵感慨,她们平时白天是工厂流水线上的普工,周六周日晚上摇身一变成为足浴店的洗脚妹,如果不是眼见为实,真的认为是天方夜谭!

后来,每次我也会给予阿慧一些小费,虽然我做的是小本生意,无法像阿松那样豪爽,但也是表达一下心意。我对她始终保持着礼貌和尊重,从不越矩,因为我深信,无论从事什么工作,都是靠自己的努力吃饭,都值得尊重和赞赏。

从某个时刻开始,我对阿慧产生了一种特别的情感,我邀请她一起享用深夜美食,她愉快地接受了。


经过多次的相处,我们彼此产生了爱意,但是我能看出,阿慧在与我的交往中,始终带有一种自卑的情感,她担心我会像其他人一样,用有色的眼光来看待她。

在一个星期天的夜晚,阿慧和另一个洗脚妹意外地进入了一个房间,像往常一样上了钟。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躺在床上的竟然是她们的车间主管和下属。阿慧感到十分尴尬,但已经没有退路了,只好硬着头皮完成整个过程,然后像飞一样逃离了现场。

阿慧和阿珊晚上兼职当洗脚妹的消息在工厂里迅速传开,引起了广泛的讨论和各种猜测。她们突然成为了人们关注的焦点,无休止的评论和指责让她们感到疲惫不堪,甚至有些人还恶意攻击,让她们无法忍受。 

阿珊决定辞去工厂的工作,全职去做足浴店的洗脚妹。她认为这样的收入更高,而且希望在这两年多赚一些钱,然后回到老家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阿慧做出了与阿珊截然不同的决定,她决定离开足浴店,全心投入工厂的工作。

尽管正规足浴业属于服务行业,每个劳动者都凭借自己的努力获取报酬,但可能因为社会观念的偏见,阿慧可能更在意自己的名誉。

本以为阿慧离开足浴行业,没有自卑感了,会和我越走越近,实际上随着距离远了,我们也渐行渐远,终无缘走到一起。回想从前点点滴滴,心中难免遗憾,但我亦懂得,人生本就是一个不断选择的过程,我和她也都会遇到对的人。

多年后,我从阿松口中惊悉,阿珊已经嫁为人妻,成为了孩子的母亲,她的丈夫和孩子在故乡等待着她。

尽管她依然全心全意地作为一名洗脚妹,她的收入也大多寄回老家,我困惑于她追求的生活究竟离她有多远。

至于阿松和她之间的联系,外人难以窥见真相,我想他们之间的互相慰藉,可能更多的是在彼此的心灵上寻找到一丝安慰吧。

在往后的日子里,我偶尔会去足浴店,但是不断出现的新面孔让我感到越来越无趣,于是我决定再也不去光顾了。

在几年之间,足浴店更换了老板娘,我和堂兄也决定关闭湘菜馆,回到老家经营菜馆,以便更好地照顾我们的父母和家人。我们也分别结婚生子,开始了新的生活。

与阿松的联系也逐渐减少,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和新的际遇。

随着时间的流转,人们不断地相遇和别离。我们每个人都只是人生舞台上的过客,曾经有机会共同演绎一段故事,却又无奈地走向不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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